“我”是谁?
当我不再是孩子的父亲,不是父母的孩子,不是妻子的丈夫,不是老师的学生,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,不是这世界上的一个生命体,不是宇宙中元素有序构成的一个生命体的时候;
当天空只是天空,河流只是河流,高山只是高山,微风只是微风,地球只是地球,世界只是世界的时候;
我是谁?
乔文达,是朋友,是影子,他爱着悉达多的精神,爱着他的思想,爱着他的不与世俗为伍;在一起经历过成为沙门后,在苦苦修行后,在终于看到了乔达摩思想的思想的一隅后,最终在他选择皈依佛陀的那一刻,影子离开了光。我拥有影子吗?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拥有影子。不,答案一定是没有。没有人真的能够爱到精神层面,即使有,也终会被夺走,而夺走他的,甚至不需要乔达摩的智慧,再说我也本没有悉达多的思想。甚至在我开始思考有关乔文达的那一刻,我就注定了无法找到“我”。
悉达多不能在乎乔文达,如果在离开之前会有不舍,悉达多无法看到“我”,他是乔文达的朋友,是乔文达在乎的人,是乔文达爱的人。如此以来,我不再是“我”。当“我”中不只有“我”,我便不是纯粹的“我”。
“悉达多纹丝未动,彻骨的冰冷瞬间袭击他的心脏。他感到这颗心脏像一只小动物,一只鸟或一只兔子般在胸中颤抖。他如此孤独。多年来,他并未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无家可归。从前,即便在最深的禅定中,他仍是父亲的儿子,高贵的婆罗门,一个修行之人。如今,他只是苏醒的悉达多,再不是别的什么人。他深吸口气,打了个寒颤。没人像他这般孤独。贵族属于贵族,手艺人属于手艺人,他们说同样的话,容身一处,分享生活。婆罗门要同婆罗门在一起。苦行者要在沙门中立足。即便归隐山林的隐士也不是独自一人,他们也有同道人,有归属。乔文达已经皈依佛门,万千僧侣是他的弟兄,他们有着同样的僧服,信共同的信仰,说相同的话。可是他,悉达多,他属于哪里?和谁分享生活?说谁的话?”